...苡蔚一方★小格子

《撿到錢》

該是你的，就是你的......本來是要用這個標題，因這是一個失去又再得到的故事。個人本來不怎麼同意這說法，該是你的？這怎麼分辨呢？一個本來是你的東西失去了，就不再是你的，因為它沒有了。但前幾天我撿到錢，那是我以前的錢。有名字的喔，所以我確定那是我的錢......這故事要說得完全很困難，要從好久好久以前開始......

記得小學一、二年級在屏東唸的，學校離我家好遠好遠，每天要坐兩個小時的公車，雖然這一、二年級唸的不是同一個學校，但是兩間都是那麼的遠，讓我很不喜歡上學，後來二下學期就到台北唸了，但是上學還是得坐公車......為什麼？那時我一直懷疑──其實學校並不遠，是小學生的腿太短了，所以用走的走不到，只能坐公車......坐公車的歷史很辛酸，但是每天都可以拿到零用錢，這點還不錯。

從要自己坐公車開始，爺爺每天都會給我錢，車錢之外，他會多給我一點，怕有什麼意外事件還可以用得著。意外就是意外，總是在意外時刻才會發生，平常沒什麼大事，於是，我的錢就越來越多了。

「我們去郵局開個戶，把妳的錢存起來，以後妳長大就會很有錢......」爺爺拉著我的小手走去郵局。

郵局很近很近，就在我家對面，馬路是兩線道的，不很寬，大約十秒就到了。

我和爺爺常來這郵局，雖然當年我只有九歲，但是我從出生就常常出沒在郵局的伯伯阿姨們面前，我可是光顧九年的老客戶呢。

第一次存錢，我並沒有興奮的感覺，反而有一種失落感。我的錢呢？為什麼要交給郵局伯伯呢？還有，本子上寫了我的名字，我卻沒有擁有它的感覺，因為那本子醜死了......

後來，我漸漸懂得存錢的意義，本子裡從幾百塊累積到千元、好幾千元，感覺越來越好。我開始省吃儉用，除了坐車，我不太買零食或玩具，存摺裡數字越來越多，我愈加樂此不疲。錢多了，開始會害怕被Ａ走。好在，郵局就在我加對面，我每天都看得到，不怕那些伯伯阿姨們跑路。沒事的時候，我更常跑到郵局裡面，雖然以我的年紀很難跟伯伯阿姨們哈拉，他們也沒再有興致把我放在包裹的磅秤上量重量......聽說我嬰兒的時候，他們都這樣對我，還恐嚇過吵鬧的我說要把我寄走，郵資不會超過兩百塊......很無聊的一段童年往事吧。

從屏東搬到台北以後，消費變高了，所以我的存款不再增加，且越來越少......少到我忘了存摺裡數字越來越多時的快感。日子一天一天過，一天一天遺失存錢的記憶。但是，裡面的錢還是我的啊！有一天，我發現我的存摺不見了。家裡沒人要承認誰Ａ了我的錢，我吵鬧了一番還是沒人理我。其實我大概知道是誰幹的，後來也證實了──奶奶Ａ了我的錢。但我不能把她怎麼樣，因為她的說詞非常合理：「小孩子不能有太多錢，等妳長大再還妳。」

等我長大以後，奶奶並沒有還我錢，但也算了，因為我自己都忘記了。到了我需要郵局帳戶時，已過了好多好多......年。有一天，我去郵局要開戶，美麗大方又可愛的櫃臺小姐問我有沒開過戶，我說我有，但是那是小時候，且本子在哪裡，我已不知道了。她幫我開新戶，本子也是全新的，彩色的呢，不過看起來很不習慣，封面上還有一隻發笑的肥胖怪龍。開始懷念以前那本醜本子......其實我忘了是什麼樣子的，但是「醜」是肯定的。

這年代有提款卡這東西，存摺很容易讓人遺忘在抽屜某個角落，所以，很當然，我後來又忘了它。

這段時間，年代又變了，晶片卡很方便呢，上網就可以花錢......這就要提一下網路ＡＴＭ輸入密碼的鍵盤。我第一次用的時候，笑到快要從椅子上掉下來。因為那些數字亂亂排......大部分的人可能不覺得這好笑，但是我真的快笑死掉了。

銀行的卡都換過了，唯獨郵局的還沒想起來。

上禮拜不小心看到郵局的老舊提款卡上那隻綠色肥胖怪龍，於是就去郵局換晶片卡，美麗大方又可愛的櫃臺小姐縱使很忙，但還是讓她發現我的名下有兩個帳戶，她跟我說那個很久很久沒用的帳戶已經被凍結了，但是還有錢在裡面，她說她幫我結清，順便轉到我現在用的帳戶。

「多少錢？」我問。我根本想不起來當年被奶奶Ａ了多少錢，既然她沒全部花掉留了點給我，多少都行啦。

「兩百零三元。」

哇......雖然不是兩百零三萬，但是我很高興，高興得很像撿到錢那般......前幾天還跟我家老爺聊到運氣的問題。我覺得我越老越倒楣，因為我很久很久沒有撿到錢了，以前我常常撿到錢的說。我一直認為，撿到錢是一種好運的象徵，應該也沒錯吧，撿到的錢不管會不會自己Ａ起來花，能撿到，就是跟錢有緣分啊。

我以為我再也看不到的我的錢，再度出現且還可以花，我終於相信那個說法──該是你的，就是你的。沒錯啦，失去的，一定會再撿回來的，但是會少一點啦。

郵局的存摺又換花樣了，那隻肥胖怪龍還在，多了一隻小蝴蝶，讓我詩興大發......

綠草茵茵如圖畫

生意盎然暖陽照

踏春興高笑呵呵

肥龍也來撲蝴蝶

張苡蔚

１５０４１２２６０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