...苡蔚一方★小格子

從天而降

愛，將從天而降──故事的最後，你用這話作了結尾，像一幅畫，但得思度那意境裡從天而降了甚麼，燦陽、碎雨、或者朦朧霧靄？問你，沒有得到答案的我領了一份含有笑意的眼神，所以並不遺憾。你的眼神向來迷離，一如寧靜海上的月光，亦如深山幽谷中才得見的星空，令人嚮往，也令人卻步，但我想，總有一天，我會提足勇氣縱身一躍去接近，即便知曉將遭致淹溺或者粉身碎骨，接近了一尺是一尺，因我明白，那一刻的美值得以一切來換。你懂我，不許我這麼做，用偏頭去凝睇他處來告訴我，我也得別開視線，好告訴你，我不甘心。

許多天之後，城堡仍是我們的主要話題，不免俗的，王子與公主成了我編造的故事主角。那是一齣百轉千迴，最後有情人終成眷屬的老戲，聆聽之後，你的臉龐上凝滯了些許哀傷，所以我不再看你，只怕你會裝作起來，和我一樣。總在你面前堅執表現無憂無慮是我的壞習慣，覺知早已讓你看透卻怎麼也改不了，我恨我的虛偽，也恨你對我的瞭然，如果你也如此，你也得恨我，即便我尚未將你看透，而其實你無私無隱地敞著心扉，只是，我寧可迷流於你的迷離。你是好心腸的，見不得我鮮少的悵惘，惶惶然訴說不愛公主受盡磨難的橋段，無奇的遭遇也能培養為君生死的情意。我笑，笑你使了「君」字，且口氣活像八股時代的老教師。你也笑，笑我太過在意不是結局的結局……我才懂了，王子與公主住進城堡後將開始有著彼此的嶄新生活，為細瑣小事的不同意見、日常習慣的無從適應，很多很多事物皆能讓兩人濃情轉淡，甚而反目成仇，生活非一句「王子與公主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」能帶過。我欽敬你，但嘴上諷你「想太多」，你沉了臉色，靜默思考，我也不說話，靜默望你，忖度能否由迷離的月光海、迷離的夜星空再解析出另一種唯美的形容，而你察覺了我的注視，抑或已釐清為了甚麼想太多，微微笑了笑──忽然之間，我看透了你，原來，你不只多愁善感而愛說故事，你害怕失去而不敢擁有。

下一回碰面，我做了蛋糕給你，普通得無可說嘴的樣式，能駭人的為上頭灑了層超越常人認知厚度的糖粉。怎了？你問，從天而降，我說，然後我們一同笑了。你嚐一口蛋糕，愛嗎？我問，你靠近了我，眼神如昔迷離，我仍迷流，在你的懷抱之中，明白了，從天而降的非陽非雨非霧靄，且並不朦朧，確實而具體，就是愛。